饶毅举报信背面学术科研造假的冰山一角

国内的点评系统以宣布文章作为职业效果，乃至是仅有的点评目标，在这种状况下，咱们就以发文章为榜首要务。当然国际上也是相同，但国内点评系统更单一。别的，国内系统关于人的容忍度更低，比如要求五年一定要发文章，国外周期或许会略微长一点、更容纳一点。

饶毅（ICphoto/图）

（本文首发于2019年12月12日《南方周末》）

1978年至2017年，美国宣布全球科研论文占总量的30.7%，撤稿占比28.1%；英国宣布占比7.9%，撤稿占比5.0%；日本宣布占比6.8%，撤稿占比9.5%；我国宣布占比8.2%，撤稿占比24.2%。

“首先是国内的点评系统以宣布文章作为职业效果，乃至是仅有的点评目标，在这种状况下，咱们就以发文章为榜首要务。当然国际上也是相同，但国内点评系统更单一。别的，国内系统关于人的容忍度更低，比如要求五年一定要发文章，国外周期或许会略微长一点、更容纳一点。”

饶毅如平常相同共享着学术文章，他的交际渠道安静得没有一丝波涛，而外界正因他的一封草稿信而欢腾。

2019年11月29日，一封饶毅写给国家天然科学基金委员会（以下简称天然科学基金委）主任李静海的信在网络上撒播，内容触及质疑三位科研作业者涉嫌学术造假，敏捷发酵为“饶毅打假事情”。信的落款时刻为11月28日。

据《我国新闻周刊》报导，饶毅称该信“没有宣布，有过草稿”。至于它怎么传达出去成了谜。据南方周末记者了解，这封草稿信开端呈现在四百多人的微信群里。南方周末记者屡次联络饶毅，企图了解事情通过，但未得到回应。

2019年6月25日，北京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饶毅任首都医科大学校长。11月27日，首都医科大学收到天然科学基金委一封信函，请其查询饶毅论文涉嫌存在不端行为。该查询指向的是2018年年末饶毅试验室与密歇根大学教授管坤良试验室协作宣布的多篇论文。自饶毅就任校长，至查询函宣布，时隔仅五个月。

饶毅在信中辩驳了天然科学基金委的查询指控，终究转而主张后者查询另三位科研作业者涉嫌学术造假行为。他锋芒对准的三位学者别离是武汉大学根底医学院院长李红良、我国科学院上海生命科学研讨院生物化学与细胞生物学研讨所裴钢、我国科学院上海药物研讨所学术所长耿美玉。

饶毅直指李红良“17年如一日明火执仗的造假”，至于详细造假内容，饶毅在信中并未指明。

被饶毅质疑的第二位科研作业者裴钢，1999年中选我国科学院院士，2001年中选第三国际科学院院士，曾任中科院上海生命科学研讨院院长、同济大学校长。饶毅的质疑指向裴钢1999年宣布的论文，该论文在天然科学基金委经费支持下宣布。

饶毅以为该论文图片造假，理由是“GPCR需求七重跨膜区域才有功用，裴钢声称只需5重跨膜，并且竟然两个GPCRs都是这样的，出了3个相同过错的图”。

GPCR即G蛋白偶联受体，是一大类膜蛋白受体的总称。“天然状态下GPCR需求七重跨膜，人为把跨膜缩减到五次，是想通过试验去验证五重跨膜这些区域都有什么功用。五重跨膜有无功用通过做试验能够验证。当质疑某个可重复试验的定论时，应当重复该试验数次。如依据文献报导办法均无法重复其效果，再发声质疑在程序上会比较慎重。”结业于国内某闻名大学生命科学学院的博士陈天然生成告知南方周末记者。香港中文大学医学院教授HelenWise在2012年的一篇论文中计算了相关研讨，这些研讨发现有许多天然存在的部分缺失的GPCR，并且有一些是有功用的。裴钢的研讨效果也被收纳在该文中。

饶毅对耿美玉的质疑没有详细理由，只称“声称其发明的药物GV971能够通过肠道菌群医治小鼠的阿尔兹海默症。不造假是不或许的。”

2019年11月2日，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同意了甘露特钠胶囊（商品名：九期一，代号：GV-971）上市注册请求，该新药用于轻度至中度阿尔茨海默病。曩昔十七年，该范畴在全国际无新药上市。耿美玉正是该药的首要发明人。此次草稿信流出之前，饶毅曾点评该药的研制“慎重为好”。

“有条件上市标明还要进行四期临床试验，在更大人群范围内验证药的效果。之前撒播出的数据有些古怪，试验组和对照组要发作明显差异，它的多个方面数据显现是试验组没有往上走，但对照组往下走，所以拉开了差异。正常应该是对照组坚持相等，试验组吃药变好。试验查询期是六个月。因而咱们对药有许多不同说法。也有人用这个药给小鼠做试验，发现吃了药的小鼠的确比没吃药走迷宫要快。”陈天然生成剖析说。

现在裴钢和耿美玉地点研讨所正进行查询，且上海药物研讨所开端查询效果表明“仅有触及阿尔茨海默症新药GV-971的研讨论文不存在学术造假问题。”

至于本或许收到饶毅这封信的天然科学基金委则向南方周末记者表明：“并未收到饶毅实名告发信”，而针对是否现已打开查询的问题，对方没有给出正面回应。

大众因这封信将目光再次聚集科研造假问题。

到发稿时，南方周末记者联络饶毅草稿信中提及的三位当事人，李红良邮件回复“电话里说不清楚，适宜的机遇再承受专访”；裴钢以为饶毅告发不实，不肯多谈其他论题；耿美玉地点研讨所表明以文汇报宣布报导为准，不另作回应。一起，南方周末记者联络了我国科学院、上海生命科学研讨院等与当事人有往来的学者，企图了解学术争议和科研环境等问题，但或无回复，或表明不方便承受采访。

宣布占比8.2%，撤稿占比24.2%

不久前，南开大学校长、我国工程院院士曹雪涛被前斯坦福大学助理研讨员伊丽莎白·比克质疑超六十篇论文造假，涉嫌图画不妥仿制的学术不端行为，引发广泛的重视。

曹雪涛26岁结业于第二军医大学，凭仗硕士论文被直接颁发博士学位。两年后，由讲师破格擢升为教授，成为其时国内最年青的医学教授。他的团队曾发明过三个月连发2篇《Cell》和1篇《Nature》的效果。

在曩昔五年里，比克花费5000个小时翻阅论文，打假两千余篇。

2016年，比克在研讨图画不妥重复使用问题时，选取了四十本杂志26121篇论文作为研讨样本，曹雪涛的论文恰被选为样本之一，且被发现图画存在问题。比克发现论文中的五张图均存在不妥重复使用问题。她将相关问题反馈给宣布该论文的期刊《ClinicalCancerResearch》，期望其“撤稿”。但2019年，比克回看这篇论文时发现，期刊并未撤稿，仅仅刊发了一次作者订正，曹雪涛表明“过错不影响论文定论”。所以有了接下来比克对曹雪涛论文的大规模“打假举动”。

1992年，美国国家科学院、国家工程院和国家医学研讨院组成的22位科学家小组界说学术不端行为：在请求课题、实施研讨陈述效果的过程中呈现的假造、篡改或抄袭行为，即FFP（Fabrication,Falsification,Plagiarism）。

2007年，我国科学院界说的科研不端行为中，榜首类是“在研讨和学术范畴内有意做出虚伪的陈说，包含：假造数据；篡改数据；改动原始文字记载和图片；在项目请求、效果申报，以及职位请求中做虚伪的陈说”。

现在，曹雪涛团队对被告发文章中的四篇予以自行纠正，更换了图片，并表明是无意的过错导致图片不妥仿制。针对曹雪涛事情，国际三大期刊《Nature》《Science》《Cell》别离予以回应和报导。其间《Science》宣布的一篇谈及：“在我国，学术不端行为的本钱很低，而在美国和欧洲，学术不端行为一般会被辞去职务或解雇，但这在我国并不常见。”

我国工程院表明会对曹雪涛事情进行查询，但现在为止，仍未有最新效果。

2008年，WebofScience（注：WebofScience是获取全球学术信息的重要数据库，它录入了全球一万三千多种影响力较大的威望学术期刊，内容包含天然科学、工程技术、生物医学、社会科学、艺术与人文等范畴。）录入我国宣布期刊文章数量逾越英国，至此我国全球论文宣布总量位居第二且一向坚持。2018年，WebofScience录入我国宣布期刊文章数量达41.2万篇。

但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唐莉教授计算发现，我国科研论文的宣布量与撤稿量差异悬殊。

1978年至2017年，美国宣布全球科研论文（注：SCI/SSCI/AHCI检索的期刊论文）占总量的30.7%，撤稿占比28.1%；英国宣布占比7.9%，撤稿占比5.0%；日本宣布占比6.8%，撤稿占比9.5%；我国宣布占比8.2%，撤稿占比24.2%。

2016年，天然科学基金委揭露通报2015—2016年查办的一批科研不端行为和典型事例，称两年时刻里“共承受日常告发案子、专项案子及自动核对案子合计382件，通过剖析核对，基金委监督委员会办公室对其间208件案子发动查询，终究审议案子113件，处理相关责任人172人，处理相关依托单位9个。”

“国内点评系统更单一”

英国科学哲学家卡尔·波普在《科学发现的逻辑》里论说道：“只要当某些事情能依照规律或规律性重复发作时，像在可重复的试验里的状况那样，咱们的查询在原则上才或许被任何人所查验。只要依据这些重复，咱们才坚信咱们处理的并不仅是一个孤立的‘偶然’，而是原则上能够在主体间彼此查验的事情，由于它们有规律性和可重复性。”

但实践中去验证可重复性的人并不多。“药企等工业界研制存在第三方检查，如药品评定中心等，需求每一批都有记载，然后重复多少次。科研内控要求不是很严，导致有一些待机而动，再加上曾经的查办如同力度并不是很大，或许自身被发现的或许性不是很高。假定我是科研人员，试验只做了一次，这个效果我觉得非常好，然后把它宣布。一般杂志不会去重复这个试验验证的，由于修改仅仅单纯看内容，包含审稿人只会看内容，他不会自己去验证是不是可重复的。”陈天然生成表明。

2018年1月18日，饶毅参加主编的微信大众号“知识分子”注销名为《“千人方案”专家告发武大“长江学者”论文涉嫌造假》的报导，该报导指出李红良在《天然·医学》上宣布的两篇文章涉嫌造假。之后，“知识分子”继续宣布多篇提醒李红良的许多论文中存在试验图片PS痕迹，并且学术不端行为自其读硕士研讨生开端。

2018年1月29日，武汉大学官方微博发布了《关于李红良团队被告发学术不端的查询定见》，以为“李红良团队被告发的相关联的内容不存在学术造假行为，但在论文编撰过程中存在单个遗漏，主张今后愈加慎重详尽”。

相较国外，国内学界实施学术不端的本钱较低，相关惩办多停步于品德批判和内部处理。

在欧美诸国，学术诚信与学术出路直接挂钩，如发作学术不端事情，轻则遭到正告、降级、免职、解约等处分，重则锒铛入狱。2013年，旅美韩国科研人员韩东杓在俄亥俄州克利夫兰凯斯西保留地大学参加艾滋病疫苗研讨项目，因在试验中将兔子血与带有抗体的人血混合，谎报试验用兔的体内成功发作了艾滋病病毒抗体。终究，韩东杓被驱赶出项目小组，退还了研讨薪酬与经费，且遭受“假造研讨数据和提交不实陈述以取得政府赞助”两项刑事罪名指控，终究被判入狱57个月。

国内的学术点评系统过于量化，一般“唯论文论人才”，导致学者过火参阅、依靠论文的宣布数量。2017年4月，国际闻名医学期刊《肿瘤生物学》（TumorBiology）撤回刊登的107篇论文，作者悉数来自我国，乃至包含上海交通大学、浙江大学、我国医科大学等名校的学者专家们。第二军医大学水兵医学系教授孙学军在其博客上表明，“这背面的根本逻辑是，医师提升需求论文，不同等级的医院有不同的要求，一般医院需求国内期刊，比较大的医院需求中心期刊，一些医科大学隶属医院，则要求有必要是SCI录入。”

比如，据《北京大学教师职务聘任条件》规则，以理学类为例，请求教授职务者有必要作为首要作者在国内外重要学术刊物宣布至少10篇学术论文，其间至少7篇为SCI、EI录入（注：SCI、EI不触及的学科在外，下同）；或许在国内外重要学术刊物宣布至少8篇学术论文，其间至少5篇为SCI、EI录入，并独立（或为主）出书一部高水平学术专著（包含教材）。请求副教授职务者有必要作为首要作者在国内外重要学术刊物宣布至少6篇学术论文，其间至少3篇为SCI、EI录入；或许在国内外重要学术刊物宣布至少4篇学术论文，其间至少2篇为SCI、EI录入，并独立（或为主）出书一部学术专著（包含教材）。

哈尔滨工程大学要求理学、工学博士学位研讨生至少在国内中心刊物上宣布（或选用）3篇学术论文（其间至少2篇学术论文已宣布），并一起满意以下条件：至少在SCI或EI检索源期刊上宣布（或选用）2篇学术论文；至少被SCI或EI录入1篇学术论文。

“首先是国内的点评系统以宣布文章作为职业效果，乃至是仅有的点评目标，在这种状况下，咱们就以发文章为榜首要务。当然国际上也是相同，但国内点评系统更单一。别的，国内系统关于人的容忍度更低，比如要求五年一定要发文章，国外周期或许会略微长一点、更容纳一点。”陈天然生成告知南方周末记者。

国际上，针对学者的学术点评系统往往结合量化目标与片面目标。英国、澳大利亚的高校将教师职称分化为研讨型、教育型与教育科研并重型。每一型的职称评选有对应规范，并不过火着重论文的宣布数量、刊物等级与影响因子，可一起归入同行评议，组成4至6位专家评选提名人的学术效果做出点评，再由院校评定委员会做出终究决议。

“当监管不强的时分，比如教师做了四年，再没有一篇文章，就要被解雇。这个试验效果我做出来一次，我就能够发一篇很好的文章，横竖这是我做出来的，也没人管我是重复几回，有没有充沛证明过，发完之后就拿到教职，并且他人不能责备我，的确是我做出来的，不是编的。学生也相同，结业要发论文，肯定要争夺尽早做出来，就没有动力一次次重复，做十次每次都这样，再确认是对的，如同没有人乐意做这样的作业。由于整个准则也不鼓舞，也缺少验证重复试验的核对机制。考评系统不同形成人们的心态不同。假如结业对发文章要求不高，酷爱科研的人或许就做得沉着一些，更乐意多重复几回，以确保效果是精确的。”

（应受访者要求，陈天然生成为化名）

南方周末记者 曹颖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冯雨昕